第(1/3)页 戌时三刻,梆子声裹着春寒漫过陈塘关城头。 赵三麻子把长戈往墙根一靠,掏出块黍米饼掰成两截,半块抛给蹲在箭垛下的钱瘸子:“听说总兵夫人又给那煞星请了位西席,这都气跑第七个先生了!” 城头箭楼里顿时腾起阵哄笑。 老卒钱瘸子往火盆里啐了口饼渣,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:“上回那白胡子老儒生,被小魔头吊在东海礁石上晒了三日,捞上来时,那书都腌成咸菜卷了!” 新兵蛋子王三炮凑近炭火烘手,冻裂的指头红得像虾米:“俺娘说将军三儿子是妖星转世,早晚要” 话没说完就被赵三麻子拿饼堵了嘴:“作死呢!上个月东门马老六嚼舌根,正巧被路过的殷夫人听见,罚他扫了半月茅房!” 方宇默不作声磨着箭镞,青石上擦出的火星子忽明忽暗。 城墙垛口灌进的穿堂风卷着钱瘸子的烟袋锅,呛得王三炮直咳嗽。 “要说还是方老弟命硬。”钱瘸子烟杆敲了敲方宇的皮甲,“前日挨了魔童一毽子,换旁人早去阎王殿点卯了!” 方宇头也不抬:“毽子是羊皮裹的,没使暗劲。” “装甚老成!”赵三麻子突然压低嗓门,“昨儿晌午瞧见没?东市鱼档那胡寡妇,往你包袱里塞了肉!” 箭楼里顿时炸开嘘声。 王三炮艳羡地咂嘴:“方哥教教俺呗!上回给胡娘子扛鱼篓,挨了她三脚.” “扛鱼篓?”钱瘸子笑得烟杆乱颤,“你他娘把活鱼倒进咸菜缸,没拿扁担抽你算积德!” 哄闹间忽听得城下马蹄疾响。 众人慌忙抄戈佩刀,却见是巡海营的斥候扛着旗牌掠过街市。 “又要变天喽。”钱瘸子眯眼望着海雾渐起的东门,“昨儿捞上来的海货,腮里都带着黑血丝。” 赵三麻子把饼渣抛给檐下打盹的狸花猫:“听说李总兵请了乾元山的仙长,要在望海台开坛.” 话头被骤起的号角声掐断。 几个兵丁走来,对着众人喊道:“换班了!你们去巡西郊!” 方宇压了压新发的皮甲,跟着什长赵三麻子,以及若干小兵,往西郊麦田去。 十二人的队伍擎着火把,光影在田垄间碎成流萤,夜风卷着青麦气,混着远处野祠的香灰味,熏得这帮新兵直揉鼻子。 王三炮紧了紧衣服,“今夜有点邪性啊!咋感觉冷风呼呼吹呢!” 绕过歪脖子老槐树时,赵三麻子突然抬手止步。 火把光晕外,漆黑的麦浪深处传来窸窣响动,像是钝刀刮着骨头。 “操家伙!”赵三麻子反手抽出环首刀,刀背铜环叮当乱颤。 方宇握紧制式长矛,跟着老兵们围成半圆。 三支火把齐刷刷掷向声源——火星炸开的刹那,两丈高的黑影人立而起,幽绿兽眼在麦穗间忽明忽暗,獠牙缝里还挂着半片染血的粗布衣角。 “西山狗妖!”赵三麻子啐了口唾沫,刀尖在泥地上划出半圆,“五个绕后锁腿,六个封退路!” 狗妖喉间滚出闷雷般的低吼,鬃毛炸立如钢针。 两个老兵刚甩出套索,那孽畜已化作腥风扑来。 赵三麻子横刀硬接一爪,火星四溅间暴喝:“戳它腰眼!” 方宇的长矛恰在此时递出,眼里的勾玉转动,稍纵即逝。 矛尖将将擦过狗妖后臀,逼得它拧身闪避,正撞上赵三麻子反撩的刀光。 刀刃卡进妖兽肩胛时,方宇的矛杆顺势别住它后腿,两人竟凭着蛮力将这庞然巨物掀翻在地! “好小子!”赵三麻子惊讶新兵方宇的力气,同时压住了狗妖。 “我爹是狗妖王!结拜兄弟乌鸦仙君麾下三千妖兵!” 孽畜被铁链捆住时还在嘶嚎,口沫喷在火把上滋滋作响,“不放了我,三日内血洗陈塘关!” 赵三麻子一脚踹在它鼻尖:“聒噪!押回去让总兵大人审你!” 回城路上雾气渐浓。 铁链拖过青石板的哗啦声混着戍卫们的哄笑,赵三麻子拎着喝剩的半壶烧刀子,酒气喷在狗妖耷拉的耳朵上:“畜生!待会儿总兵府的烙铁可比老子的拳头带劲!” 方宇走在队尾,靴底有意无意碾过狗妖滴落的黑血。 ‘地怨虞要是吃妖怪的话.我能不能’ 绕过野祠残碑时,雾气忽浓。 赵三麻子酒壶磕在碑沿:“晦气玩意儿!待老子撒泡尿镇镇邪” 话音未落,狗妖尾股猛然收缩,炸出团腥臭黄烟! “咳咳.锁链!锁链!”王三炮捂眼乱窜,撞翻了三支火把。 浓烟里传来利齿啃铁的咯吱声,赵三麻子挥刀劈砍却剁在拴马桩上。 新兵方宇虽然可以凭借见闻色霸气锁定狗妖的位置,奈何众人都在身边,他不好直接出手暴露自己的本事。 万一暴露喰种、地怨虞、天之咒印这样无法解释的邪乎本事,那跳进恒河都洗不清了。 暗中记下狗妖的气息,放其跑了。 众人被呛得头晕目眩,待烟雾散尽时,铁链已断作数截,只余半截鬃毛挂在荆棘丛上。 “他妈的!”赵三麻子捶着碑石大骂,“早该拿粪塞堵了这畜生的腚眼!” 王三炮:“这下糟了!这畜生吃了人,还跑了!周边农夫要遭殃了!” 赵三麻子叹了口气:“害!是老子疏忽大意了!妈的!我去找总兵领罪!” 狗妖逃遁的白日,陈塘关飘起细雨。 李靖府前的黄土地被跪出两个浅坑,老张媳妇抱着裹草席的残躯,五岁稚儿攥着半只草编蚂蚱,呆呆望着前面大门,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。 第(1/3)页